這棵含笑不是啞巴花,也不是營養不良沒長好,其實它長得高大,枝椏茂密,暮春時節會結出繁多的小小花苞,只是小花苞還沒等到盛開,路人經過就會把它們全採光。
來採花的有男有女,多半是長者,因為他們見多識廣,知道含笑很香,帶回家,泡在水裡,能香上好多天。既然這麼香,既然這麼好,在那一陣子,家門口時時都有人駐足,撥枝去葉,只為了找到幾個花苞。
這就苦了花,明明能開那麼多花,若是全開,將是怎樣一幅風景呀,我有時太好事了,去勸摘花的朋友:「留著花開香路人,不好嗎?」
有的人臉皮薄,聽我一勸,點點頭,說聲抱歉,從此再也不來採花;然而多半的人是勸不聽的,口頭上說不好意思,不知那是我家的花,他們假意離去,等我轉身回屋,他們已經回來摘花,隔著紗門,我都能看見他們那一臉興奮的模樣。
「這種花真的香,如果我不摘,別人也會摘。」我猜多半的人是抱著這種心態的,採花感覺是種高雅的行為,因此,駐足在含笑花下的人只會多不會少。也就只有一次,我幸運的見過一次花開。
那是鄰近的小學生出來做戶外教學,年輕的女老師見了那株含笑,興奮的喊:「含笑耶。」接下來的時間,她向著十幾個孩子講起這花的美,這花的香,幾個孩子跟著附和:「有啊有啊,我阿嬤都來這裡摘回家。」
「好可惜哦,看不到花開。」老師不無捥惜的說。
「老師,等開花了,我叫我阿嬤摘給妳。」
那老師急忙搖手:「還是留在樹上,讓大家看吧。」
「那我叫我阿嬤不要摘。」孩子很天真的說,聲音大了點,我們在屋裡都聽得好清楚。
果然是孩子比較好教,大人太懂功利了,反而不易改變。
就那一年,春天結束前,門口含笑真的開了十幾朵。或許真是那些孩子拜託阿嬤們手下留情;也或許是我想太多,其實是因為它們位置太高,年邁的婆婆、爺爺們摘不到所致。
後來,搬家了,再沒回去看望那棵只開過一次花的含笑。我寧可相信,它後來是年年開花,用一樹花,漂染一條充滿了香氣的巷子。那是肯為他人著想的香氣,這樣的景象,真聞得到嗎?